2005年9月21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十二版:新岸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哑母
通讯员 王新衡 本报记者 蔡亮

  在十里丰监狱,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:一位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农村母亲,为了探望在服刑的儿子,从湖南老家一路打听着来到浙江,为儿子送上一份新生的希望。更令人惊叹的是,这位母亲还是一位哑母。日前,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向记者谈起了他的——
    
  我从小就讨厌我的母亲
  我的家在湖南衡阳的一个小山村里,从小我就因为母亲是个哑巴而受人欺负,被人取笑。虽然每次母亲总是会及时出现,张牙舞爪地嚷着谁也无法听懂的“话”,但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奚落和嘲笑。为了远离给我带来无数尴尬的母亲,我执意要转学到离家十多公里外的学校读书。我临走的那天,母亲的眼里流露出无比的牵挂和哀伤。冬天临近,一天,母亲执意来为我送冬衣。也许是思儿心切,母亲突然冲进了校园。同学们显然被她的举动吓坏了,几个调皮的则围着她起哄,一刹那,我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,我发疯一样翻过校园围墙跑了。
  父母知道我讨厌他们
  离家出走的念头一直折磨到我上中学。从我憎恶的表情中,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。住校后整整一个学期只是父亲每个月来看我一下,每次都会捎来几个鸡蛋和一双布鞋。我知道,那都是母亲准备的。高二时,父亲得了很重的病。那天我赶到家中时,母亲给父亲采草药去了。瘦得不成人形的父亲开口说道:“衡儿,我快熬不住了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你妈,怪我们给你丢脸了。但你知道不,我常年有病,都是靠你妈养猪养鸡、打柴挖药,甚至卖苦力挣钱来供你读书。每天晚上她都要在灯下给你做布鞋,一边做一边哭……”父亲终于走了。母亲每个月照常会给我送东西。只是她不进校门,也不出声,就等在校门口把东西递给我就走……但是,我始终没有勇气喊她一声“妈妈”。
  妈妈,儿子对不起你
  凭着自己的努力,我终于走出了那个小山村,来到了大城市里。面对各种诱惑,我把那个穷家,把我的哑巴母亲都抛到了脑后,甚至在灯红酒绿中迷失了自己。走进高墙后,我几乎万念俱灰。我不知道还会有谁来关心我这个阶下囚。在入监队时,警官让我们给家人写封信。我犹豫再三,还是提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。不过我明白,这封信说到底也只是个形式——母亲不识字,也从没进过城,她不会明白的。慢慢的,我就把这事给淡忘了。
  上个月的一天,警官突然喊我接见。我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,狐疑地走进接见室。刹那间,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坐在椅子上的竟然是母亲!我彷佛被雷击了一般,呆呆地看着她。母亲又黑又瘦,饱经沧桑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苦难痕迹。母亲看到我,一下子老泪纵横,佝偻的身体不住地哆嗦着。从她咿咿呀呀的“诉说”中,我知道了连县城都从未去过的母亲,手拿着从监狱寄出的那封信,一路走,一路艰难地“打听”,从山沟沟找到县城,又从县城找到省城,最后又从省城找到了浙江,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她牵肠挂肚、魂牵梦萦的不肖儿子。临别时,母亲颤巍巍地从包裹里掏出一双崭新的布鞋,捧到我面前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泪流满面地跪在母亲面前,嘶声喊道:“妈妈!我对不起您!”